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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荒島二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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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米, 下墜到底只有2秒。

甚至比2秒要短。

這麽短的時間,傅松越擁著寧姝,他使勁將寧姝往上一推, 兩人換個位置, 理論上來說, 這樣摔下去, 傅松越當肉墊,寧姝還有點生存概率。

不過, 寧姝沒打算帶他一起死。

下一刻,巨大的屏障像是氣球, 在地上張開, 傅松越率先砸到軟趴趴的氣球,被強大的沖擊力彈起,他悶哼一聲,不過比起從20米直接摔下來, 這點傷害確實不足以使人致命。

這種奇特的托力, 讓傅松越微微睜大眼睛,他想轉過頭,看身下是什麽。

【搖滾的氣球】:5積分, 你就能擁有一個大號的搖滾氣球,軟趴趴, 輕飄飄,踩上去雲朵般的感觸, 帶來快樂體驗!註:不能碰水,遇水會壞哦。

搖滾的氣球在張開、張大時, 碰到懸崖底下湍流。

“砰”地一聲, 一聲乍然巨響, 氣球突然爆裂了!

寧姝很是震驚,居然是爆炸!

爆炸掀開氣體如巨浪,把兩人往崖底的海流裏推,傅松越立即抱住寧姝,她嵌進他的懷抱,正正好躲開所有傷害。

“嘩嘩”聲音過後,兩個人一起被甩到河裏,被劇烈暗流卷走。

寧姝為應對墜落,不止買了搖滾氣球,還買了【定海神針】和【大力水手的菠菜】,前者名字雖然很強,也只是能夠讓人在水裏找到方向,不至於徹底淹死,後者名字樸素點,曾經是系統力薦的商品,能夠擁有短暫的、極為強悍的力量。

在定海神針的指引下,寧姝爬上岸邊泥濘的土地,順手把傅松越撈起來。

傅松越漫過的水周身,浮著一層淡淡的紅,不是因為浪漫,而是為她擋掉氣球爆炸的傷害時,他後背衣裳破裂,血肉模糊。

寧姝一抹,全是鮮紅。

傅松越雙眼緊閉,沒有意識。

寧姝戳戳他的額頭,要不是他是傷員,而且還是因為她受傷,她高低給他兩耳刮子。

3分鐘太緊急,她要找到合適的道具不容易,【搖滾的氣球】說氣球會壞,她沒有考慮到壞的方式,沒有事先買道具應對,鬼知道,這玩意炸起來和炸藥一樣。

這回也多虧肉墊傅松越。

敗也傅松越,成也傅松越。

她嘆口氣,環顧四周,地震停了,這是一片以前從未涉足過的低谷,有部分地震留下的痕跡,【定海神針】只能讓她找到上岸的方向,她也不知道自己漂流到哪兒,但肯定遠離原來的地圖了,因為四周視野還算開闊,連那方斷崖都看不到。

現在,得找個地方歇息,還得處理一下傅松越的傷口。

趁著大力水手效用還在,寧姝立刻扛著傅松越往幹燥的地方去,後半段效用失效,就只能靠又拖又扛。

好運的是,她居然找到一片巖洞,只是,裏面都是蝙蝠,驅趕蝙蝠消毒環境用了點積分,等坐下來時,傅松越的神情更蒼白了。

“不會真死了吧,【送葬人】的成就剛開呢,別成為第二個啊。”

她一邊叨叨,一邊處理傷口。

地震開始前的三分鐘,因為她手速夠快,在游戲剛反應過來準備提價再提價時,已經屯了一些藥和繃帶。

比如說,現在商店裏標價100積分的搶錢消毒繃帶,寧姝剛剛只用5積分就買了一卷。

處理好後,寧姝從他口袋裏,掏出沒被水沖走的防水打火機、瑞士刀等東西,居然還有個果子。

他沒有吃。

寧姝把果子放在瑞士刀旁邊,算了,留給他吧,有他在,給她省了不少積分。

她拾掇著生柴禾,這巖洞別的不說,保暖效果還是有的,找塊大石頭堵在洞口,暖融融的火光的照耀下,比之前露天住海灘,說不上舒服多少倍。

她用一根樹枝,撥弄火堆,火燃燒發出“劈啪”聲。

外面天大黑,寧姝算著也有晚上十點後,正打算睡覺,身後,男人傳來一聲悶哼。

傅松越醒了,茫然地看著四周。

他臉上嘴唇蒼白,這讓他那張刀削雕刻般的臉孔,更有一種接近雕塑的冷感,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輕輕往上一挪,盯著寧姝。

寧姝丟下樹枝,拍拍手,道:“醒了?”

傅松越還沒應答,顯然沒捋清情況。

她說出想好的理由:“我們運氣很好,剛好地震把其他地方一塊大土堆推下來,堆在崖底,我們大概是從7、8米掉下來的。”

幾個小時前,在那極限的一秒裏,他既懊悔,又帶著必死的決心,很難留意方方面面,寧姝的解釋還合理,他也沒多想。

只能說,大難不死,從閻王手裏搶來一條命。

他聲音有點輕弱,問:“這裏是哪兒?”

寧姝:“如果你是問大坐標,很遺憾,我們還在荒島,小坐標的話,這裏是巖洞,周圍我還沒探索,不過應該能大昂做暫時棲身之所。”

他們脫離大部隊了,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,會不會也遇險,當然,他們現在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,與其擔心未知,不如弄好當下。

傅松越是趴著的,他撐著胳膊肘想動,立刻皺起眉。

寧姝蹲在他身前,阻止:“誒你別亂動啊,傷口好不容易止血。”

從疼痛的面積、感觸,傅松越能大體推斷出自己的傷勢,他重新趴下,似有點體力不支,又閉上眼睛。

寧姝才沒那麽容易放過他,她撿起那根尾端燒焦的樹枝,戳戳傅松越的臉,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的炭印。

她笑瞇瞇地:“傅松越,你說說你,早點把我拉上去不就得了,最後受罪的還是你。”

傅松越呼吸重了一點,顯然還沒睡。

“你又不理我,”寧姝繼續拿樹枝戳他,“難道你還在等我道歉嗎?”

突然,那根作怪的樹枝,被傅松越一手捏住。

過了片刻,他睜開眼睛,眼底瞬間劃過點什麽,說:“對不起。”

他做錯的事,他會承擔。

寧姝不新奇,在她自背黑鍋前,傅松越就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,後來兩人關系一度到冰點,就體會不到這種責任心了。

現在也是因禍得福。

她收斂臉上笑意,認真地問:“餵,如果以後,只有我們兩人像野人活在荒島,難道還要相互甩冷臉嗎?”

傅松越無聲挑起眉頭。

寧姝收回那樹枝,她也趴下來,兩人在同一水平面四目相對,寧姝伸出一只尾指,說:“我們都做錯過事,但現在糾結過去沒有用,齊心協力才能活下去,就先暫時放下一切恩怨,好不好?”

她提這個建議,是很誠懇的,雙眼都閃爍著些微星光。

傅松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。

但有些人神態越沈,心裏指不定活躍成套馬的漢子,不然的話,他大可以不理她,讓她摔下山崖自生自滅。

寧姝很有信息,把尾指再往前送。

過了大概十秒,就在寧姝心裏微嘆,要收回手時,突然,傅松越伸出手。

他指節粗大,這麽對比,她的手就顯得又細又小,他拇指食指合握,捏住她的尾指,輕掐了一下她的指腹,松口。

也就是說,成交了。

霎時,寧姝眼睛笑成一道縫,她雙手捧著臉頰,五指壓著臉頰,可愛得讓人想捏捏她的臉頰,說:“我們這叫什麽,握手言和,冰釋前嫌,將相和,藺相如和廉頗的故事聽過沒有?”

他們之間和將相和的故事,除了“和”字,沒有半點相通之處,硬往上面靠。

傅松越忽的彎起嘴唇。

寧姝楞了楞,和發現銀河系第十行星一樣難以置信:“你還是能溝通的嘛!”

傅松越:“……”

說得他有多不講理。

不過,如果說跳崖的瞬間,有什麽死前走馬燈,傅松越的走馬燈,一秒分給他的一生,剩下的一秒,居然全是寧姝。

有初識時,她站在酒店窗戶前,看著夜幕星空,月光繾綣,風卷起她的發尾,調皮地從他面前飄蕩而過。

有他在深夜裏猶豫半晌,在社交平臺上發給她的那句:再也不會忽視你。

也有在荒島上,因他冷臉,她所有的反應。

……

他不是沒發現在自己的刻意漠然下,寧姝眼底偶爾露出的無奈,又或者被氣笑的神態,可他一意孤行,直到最後,差點釀成大錯。

傅松越從沒這樣意識到,在對她的事情上,他確實不講理。

不用怪寧姝這麽看他。

他趴回去,把那口壓抑的氣,狠狠吞下。

三十歲了,越活越過去。

突然,他後背落下一件衣裳,長袖外套是秋款,不厚,被火烤了這麽會兒,已經幹了,帶著溫暖的餘韻,同時也掩住他後背的傷口,防止見風。

傅松越擡起頭。

寧姝打個哈欠,她身上只有一件短袖短褲,便抱起雙腿,說:“我先休息了,好累。”

傅松越沈默一會兒,應聲:“嗯。”

第二天,寧姝是被地面硌醒的,太硬了,她爬起來,揉揉眼睛,身上還蓋著昨天她分給傅松越的衣服,而傅松越沒了身影。

在這種陌生的地方,會讓人生出今夕何夕的茫然。

她定定心,立刻站起來,洞口的石頭已被推開,隨著她步伐往前邁出,寂靜被打破,光線盈滿她的眼瞳,有火堆劈啪,也有銳器摩擦嚓嚓聲。

外頭的天色,怎麽看也快正午了,烈日當空,只看傅松越打著赤膊,綁一圈白色繃帶,些微露出肌肉的弧度,下身一條黑色戰術褲,大馬金刀坐在一塊石頭上。

他正用瑞士刀削著碗口大的竹筒,而外頭也用竹子架起一個火堆,上面烤著一只不知什麽品種的鳥兒。

聽到聲響,他把手上東西放下,烤鳥也從火上拿下來,遞給她。

寧姝指指自己:“我的?”

傅松越點頭。

寧姝有點感動,突然慶幸傅松越和她一起跳下來,荒島求生裏有這麽號人物在,妥妥地躺就行了!

雖然沒有調味料,烤鳥的味道一言難盡,不過饑腸轆轆下,能果腹就不錯。

還有水果,還是那天見過的那種紅艷艷果子,傅松越摘了三個回來,洗得幹幹凈凈的,用芭蕉葉包著,放在他身側。

他把那包果子都給她了。

寧姝這回接得心安理得。

他手上沒停削竹子,說:“往左500米有一片竹林,受地震影響不算大,竹林深處有水源,往右500米,是地震後形成的亂石堆,倒是還有一些果樹沒倒。”

有竹林也是大好事,竹制品更簡單也更實用,比如傅松越手上的竹條,他像是要編什麽。

寧姝問:“你要編什麽?”

傅松越:“竹籃。”

準確來說是小竹籃,能夠暫時當碗用。

當然,傅松越想,如果要長期住下去,肯定是要試試找合適的泥土,燒制陶器。

寧姝都有點崇拜了:“編竹籃你都會啊?”

傅松越說:“姥爺教的。”

寧姝喝了口他用削開的竹筒,打來的水,水一樣經過簡單過濾和燒熟,滋潤著喉嚨,別提有多舒服。

她微微瞇起眼睛,突然問傅松越:“你傷口怎麽樣?”

傅松越手上動作幾不可查地一頓,他沒有擡頭,說:“結痂了。”

“真的?”寧姝放下竹筒,走過去。

傅松越突然站起來,背對著她,他有點不習慣,挪開眼睛看向別處,說:“已經沒事了。”

寧姝只說:“那我看看。”

傅松越說:“我的身體我清楚,沒有什麽大事。”

寧姝也不說話,一臉奇怪地看著他。

傅松越被盯得動作都僵硬起來。問:“怎麽?”

寧姝:“你知道電視劇裏,逞強的角色說完‘我的身體我清楚’之後,結局是什麽嗎?”

傅松越:“……”

一般都是死了。

寧姝又說:“我還有一些繃帶,你把你這個繃帶解開,洗幹凈好好曬一通再用,輪換著用,總比現在這樣好。”

傅松越被說動了,他放下手裏的東西。

巖洞裏,他背對著寧姝,身後,她的手緩緩地,一圈圈解開繃帶,小心地不要扯動他的傷口。

他看不到她的神情,從她的動作,也知道她做得很認真,但其實,他完全能自己包紮的,只是,傅松越想,傷勢還是要別人看看,以防流膿發炎。

如果這個想法,被他過去的戰友知道,大概會被罵不要臉。

畢竟誰不知道,傅松越有強到恐怖的自愈能力。

寧姝仔細他後背的傷口,倒也稀奇,昨天還血肉模糊呢,今天該結痂的都結痂,少數裂開的地方,還是因為傅松越幹了重活——他探索方圓500米的範圍,扛三棵大柱子回來,還用芭蕉葉打水,都不知道跑了幾趟。

這麽恐怖的自愈能力,不會被抓去搞科研嗎?

寧姝想,可能游戲買的藥起作用,她盯著紅藥水,也沒看出所以然,滴在傅松越傷口上,一股淡淡的藥味。

傅松越忽的楞了楞,問:“繃帶和藥,哪裏來的?”

之前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。

寧姝回:“我是打從一開始就藏在身上的哦。”真話謊言一半一半,其實她是最後三分鐘才獲得道具,藏起來的。

傅松越皺眉:“口袋裏?”他記得,一直以來,寧姝口袋癟癟的。

寧姝“嘿”一聲,沒有承認,因為確實不是口袋,她也沒有明說,但福至心靈般,傅松越就是猜中了。

不可遏制的,他腦海裏浮現,她把東西藏起來的畫面。

他立刻制止想象。

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,傅松越擡手按按額頭。

恰好這時,寧姝在給他綁新的繃帶,她的指尖不經意地,滑過他結實的腹肌,帶來意外的一片酥麻。

傅松越明顯一怔。

寧姝問:“怎麽了?”

她的氣息如羽毛,拂在他的後背,本來結痂的傷口就有點癢,這一下,激起傅松越一臂的細疙瘩。

他悄聲深呼吸一口,在心裏默念當初軍校的規章制度,到第三時,他才靜下心來,沈聲道:“……沒事。”

但他不知道,有時候,有些東西就是猝不及防。

這一天很快過去,天黑後,二人回到巖洞,堵上石頭,防止夜風灌入,巖洞裏的火堆,帶來暖色光芒。

寧姝很快睡著了,她躺著的地方鋪著厚厚的草,草是摘下來在陽光下暴曬過的,沒那麽潮濕。

她背對著他,睡得很安靜,也很舒服。

困意和呵欠一樣,是會傳染的,傅松越看著她的背影,不由放下手中的竹條。

因為後背傷口沒有大問題,他便側著睡,小心別壓到就行。

剛閉上眼睛沒多久,他感覺自己墮入夢中。

一直以來,傅松越就算是做夢,也能很快意識到,這是夢,比如現在,現實裏他們活在荒島,而夢境裏,這裏還是酒店。

他的房間在10樓,已經住了二十來天,但與本來的布局,毫無差別,他用過的東西,都好好規整、收納起來。

櫃子裏是,地板是,沙發是,除了床上,應當是疊成豆腐塊的被子。

他的目光掠過床上,下一刻,又猛地挪回去——只看本來應該幹凈整潔的床上,卻躺著一個身影。

她側對著他,看不到正面,但傅松越明白,這個背影和在巖洞裏,入睡前,他看見的影子,如出一轍。

突然,她的肩頭動了動。

傅松越心裏突然漏了一拍。

她轉過身來,舒服地蹭著酒店的枕頭,像是一只慵懶的貓科動物,慢慢地睜開眼睛,微垂的眼角,給她的眼神帶來一種稚感,櫻唇卻挑起一個嘲弄的弧度,兩種矛盾的特質,讓她看起來,尤為逼真。

逼真得不像傅松越在做夢,而是她走進他的夢裏。

這是夢,是夢。

傅松越心裏默念著,他好像分裂成兩個人,一個在夢裏,一個清醒地做旁觀者。

夢裏的自己,問她:“身體還不舒服嗎?”

清醒的傅松越心想,為什麽問身體?

床上的女孩,側著撐起身體,她穿著一條白色的細肩帶連衣裙,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。

傅松越肯定,自己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穿著。

她撐起身體時,細細的肩帶就滑落肩頭,露出雪白的香肩,她神色如常,回他:“廢話。”

“被按著…的又不是你。”

“傅松越,你就不能節制點嗎?”

三句話,完全是她平時對他的口吻,內容卻過於露骨。

清醒的傅松越心中大動,還沒來得及表達驚駭,夢裏的他,卻習以為常似的,提著早餐放在床頭櫃上。

他在床沿坐下,一手放在寧姝的肩膀上。

及至這時,旁觀視角的他,才驟然發現,她脖頸到肩膀處,星星點點的紅痕。

他留下的紅痕。

下一刻,夢裏的他,旁觀的他,好像被收束到一塊,肩頭那種細膩的觸感,傳達到他掌心。

這是夢,都是虛假的,傅松越對自己說。

是夢又如何,就這一次,傅松越又對自己說。

就這一次,下次,不會再夢到了。

他好像被什麽拉著,理智溺水,不由低下頭。

倏然往下沈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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